乙組的參賽者修為皆是不俗，一時間難以分出高下，比試時間被不斷拉長。到了第四日才結束，比甲組多了整整兩日。乙組的勝出者是道樰觀的淩平和綺月宗的鳳僑。溫亦歡在乙組的第二日比試中遇上了淩平，結果可想而知。雖淩平道長已是收斂實力，盡力讓她輸得不那麽難看了，但在他那一柄飛天遁地的銀劍下，當真是痛不欲生。道樰觀的首席大弟子，果然名不虛傳。比試完後，溫亦歡踉踉蹌蹌地走下了高臺，只覺已是靈力枯竭。

試劍大會第六日，終於到了丙組——人稱地獄修羅組。

第一場比試就是青嵐山派的寧子夜與天溪宗的郎梧。溫亦歡此刻已是無賽一身輕，邊吃著風澗街剛買的栗子，邊盯著寧子夜和郎梧看。“哢，”捏碎外殼，她邊小心翼翼地剝著，邊問溫亦桑，“師兄，你說他們兩個誰能贏？”

溫亦桑也在哢嚓哢嚓地剝著栗子，“青嵐山派是四大派之一，寧子夜身為親傳大弟子，實力自是不必說。你也見過他的修為與劍法，著實不錯；天溪宗雖沒能躋身四大派，但也算是第一梯隊了，這郎梧嘛，我是沒見他出過手，但三師兄曾評價他實力強勁。想來二人實力不會太懸殊。”

溫亦嵐伸手過來抓了一把栗子，也“哢哢”地剝了起來，“這場比試會很精彩，不比你與沈忱那場差。”比試的精彩程度取決於兩方實力的懸殊程度，如果雙方實力接近，那比試當然不會太難看，若再加上兩者皆是實力強勁者，那這比試可不單單只是精彩了。還可近距離觀摩學習到不少招式，實在不能錯過。若之前觀看溫沈二人的比試還略帶看熱鬧的心態，那這次明顯是不同了，眾人皆是正襟危坐，目露嚴肅。

那頭剝栗子的“哢哢”聲太響，溫亦臣終於忍不住看了過去。師兄妹三人正嚼得滿嘴生香，看到了溫亦臣瞟來的眼神，立馬收斂了動作。溫亦歡忙不疊地遞過去一個剝好的栗子，湊到溫亦臣嘴邊討好道：“大師兄嘗嘗？這是四師兄買的，香甜酥軟，可好吃了。”

溫亦臣擺了擺手表示不要，溫亦歡不死心，像小時候一樣塞到了他嘴邊，就在溫亦歡滿心以為他會張嘴時，溫亦臣眉目間忽然閃過一絲戾氣，一掌打掉了溫亦歡的手。

“師兄——”溫亦歡嚇得低低叫了一聲。溫亦桑和溫亦嵐見狀也是一驚，紛紛站了起來。

溫亦臣看著滾落在地的栗子，須臾後似乎茫然驚醒，他扶額片刻後揉了揉溫亦歡的腦袋，道：“對不起師妹，師兄剛才失態了。”梨花山莊眾人面面相覷，溫亦歡心下微沈，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在大師兄身上看到戾氣了。大師兄從來都是行事磊落，舉止端方，怎會流露戾氣，且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？

溫亦桑亦是憂心，道：“師兄，你這幾日是不是太累了？”師尊常年閉關，梨花山莊上上下下全仰仗著溫亦臣，主外又主內，別是累出病了吧？

溫亦臣捏了捏眉心，說道：“可能吧，我今晚早些休息便是。”

說話間，場上的打鬥已是即將開始。

寧子夜帶上了護腕，一襲青袍，身姿筆挺。看著這張俊俏白皙的臉，眾人不由感嘆，這寧子夜還真是越長越俊，怨不得沈忱念念不忘這麽些年。再看對面的郎梧，一襲黑衣，面容端正英挺。二人見禮過後郎梧反手拔劍，先發制人。

寧子夜一震衣袖，青鸞在握。

青嵐山派的劍法變幻無窮，暗合了紫微八卦、奇門遁甲。寧子夜身形飄逸，整個人頗為寫意，招式間宛如風中的修竹，傲立挺拔。郎梧也不遑多讓，天溪宗的劍法乃是至陽至剛，沒有過多花俏招式，卻是極穩極難攻破。二人一時間難分伯仲。

看著刀光劍影的高臺，溫亦歡有些神思恍惚，也只有這個場合她才能肆無忌憚地盯著寧子夜看。他又長高不少，已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。下巴瘦削，側臉極是好看。溫亦歡漸漸停下了剝栗子的手，撐著下巴看得專註。

青鸞劍脫手直沖郎梧，寧子夜手中劍訣已成，驟起的靈力震得長袍獵獵翻飛。郎梧持劍橫於身前，亦是帶起了一波靈流。兩股靈流相交，高臺下方霎時一陣狂風肆虐，溫亦歡忙不疊捂住手中差點被靈流掀飛的栗子們。

郎梧喘了口氣，心中血氣翻騰。他看了一眼寧子夜，氣息未亂，面不改色。不由微微嘆服，心中對勝負已有隱約的定論。

“寧子夜還沒使出全力，郎梧並不如他。”溫亦臣目露欣賞，說道：“不出十招，郎梧就要輸了。”

青鸞靈光流轉，咄咄逼人。果然不出十招，郎梧就被氣流掀翻，勉強持劍而立才沒有摔倒。到此時寧子夜仍是氣息平穩，穩穩立於高臺。郎梧體內氣息翻湧，靈力已明顯不如開始時洶湧，再打就得吐血了，眾目睽睽之下不免難看。高下已現，郎梧也不硬撐，微一抱拳，示意結束。

“青嵐山派寧子夜勝。”

溫亦桑早就用餘光看到了全程死死盯著寧子夜猛看的溫亦歡，此刻酸唧唧地說道：“倒是低估了這寧子夜了，這幾年他的靈力與劍法突飛猛進。開始郎梧還能不落於下乘，到了後來完全是單方面的毆打了。”

溫亦歡道：“是啊，寧公子真是好厲害啊。”

此言一出師兄們齊刷刷轉頭看著她，眼神警惕。

溫亦歡：“……”誇一下都不行了？？？

靜默片刻，溫亦臣輕咳一聲，道：“行了，你們若是還想看就留在這兒，若覺得無趣，便自去逛吧。”溫亦臣有些疲態，揉著太陽穴道。

溫亦歡有些擔心，“師兄你沒事吧？讓五師兄看看吧，你明天還有比試呢。”

“無甚要緊，打坐片刻就可。”臨走時特特盯了溫亦桑一眼，警告道：“溫亦桑，不要帶著師妹胡鬧。”

梨花山莊眾人看著溫亦臣大踏步離開，兩袖盈風，腳步沈穩。背影看不出一絲疲憊的痕跡，但總覺得大師兄哪裏不對勁，似乎心中有某一根弦已崩到極致，此刻正嗡鳴著示警。所有人心中都有絲不安，卻道不明這不安從何而來。

師兄們仍打算留在這兒看完接下來的比試，溫亦歡卻是有些坐不住了。與溫亦桑說了一聲後便兀自溜達去了。前幾日來去匆匆，都沒機會好好看看周圍景致。

暮春時節的日月島很美，海水澄澈，海浪平緩，沿岸海棠花盛開。有些像南嶼的無望海邊。梨花山莊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，她只覺全天下任何地方、任何景致都比不上南嶼。其實她一直不明白無望海名字的由來，在她看來無望海平靜美麗，不知為何會有如此喪氣的名字。問師兄們也都不知道。

邊想著邊走遠了，高臺上的長劍相交聲漸漸遠去。此地海水湛藍，陽光和煦，她便想多待會兒。環顧了一圈四周，卻見前方正站立著一抹高挑的身影。

剛結束比試的寧子夜正看著海水發呆，臉上的表情與人前的嚴正端肅截然不同，細看竟還帶著絲迷茫。溫亦歡第一次在寧子夜臉上看到這種神情，有點像她七師弟幼時闖禍後失措的樣子。

寧子夜五感極佳，馬上覺察到了身後有人。帶著怒意飛快轉身，見是溫亦歡後明顯一怔。

寧子夜道：“你來這兒作甚？”

這是二人三年來說的第一句話，沒成想這寧子夜一開口就不甚友好。

溫亦歡沒好氣道：“反正不是來看你的。

寧子夜眉頭皺得更深了，“殺害柏舟的兇手還未找到，你不要亂跑，回你師兄身邊去。”

每每見到他，總逃不掉一頓教訓，總覺得她做什麽都是錯的，溫亦歡看也不看他，冷漠道：“你不必管我。”

寧子夜從沒見識過脾氣如此橫，口氣如此沖的溫亦歡。之前的相處她雖也狀況百出，但始終笑臉相迎。一時間不禁怔住了，只瞪著她不說話。難得看見吃癟的寧子夜，溫亦歡一個沒忍住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笑過之後也繃不住了，說道：“寧公子，三年未見，見面不該先問好嗎？”

寧子夜看著她，緩緩道：“那……這三年你過得如何？”

溫亦歡用餘光看著他，只覺他真的長高了許多，三年前她還勉強能夠到他下巴，現下卻是只能與他胸口齊平。“方才的比試很精彩，你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。恭喜。”溫亦歡答非所問道。

“你也是，三年前恐怕你在淩平道長劍下都過不了三招。”寧子夜滿臉冷漠地誇道。

溫亦歡扶額，你一定要在誇人的同時揭一下人家的短嗎？

“師妹——”一直在遠處默默監視著二人的溫亦桑終於忍不住了，眼看著二人的表情越來越柔和，怕不是在說什麽不得了的悄悄話？

“來啦——”溫亦歡高聲喊了一句便走，轉身離開時低聲道：“寧公子你真是越來越俊啦，月息鎮那位說書先生肯定更喜歡你了。哈哈哈。”

寧子夜眉頭一跳，瞪視著溫亦歡離開時的背影，雖然臉色沈沈，但黑目中卻是從未有過的柔和。

“你和寧子夜說什麽呢？”溫亦桑看著笑彎了眉眼的小師妹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寧子夜。寧子夜仍是定定站在海邊，身後是波光瀲灩的深海，而他的眼神令溫亦桑心頭一跳。

“寧公子說殺害柏舟的兇手還未找到，讓我不要亂跑。真是……光天化日能出什麽事？嫌我擾他清凈不妨直說。”想起剛才一見面寧子夜就趕人的場景，溫亦歡就頗為氣憤。

溫亦桑卻是沒說話，他也是擔心這個才一直緊盯著溫亦歡。寧子夜看似冷漠，待人卻是細心周到的。若不是他與那淩霄宮的沈忱牽扯不清，師妹和他關系近倒也無妨……

“師兄，我有些擔心大師兄。”溫亦歡一句話就將想入非非的溫亦桑拉回了現實。

溫亦桑一怔，隨即也面露憂心，“仙門中人最怕戾氣加身，輕則修為止步不前，重則毀根基走火入魔。大師兄清心寡欲，行事磊落，怎會沾染並流露出戾氣？這……實在想不明白。”

溫亦歡：“此事還是不要等閑對待。試劍大會後師尊就出關了，到時讓師尊瞧瞧大師兄。”

想起師尊，二人心中一定。並肩慢慢走了回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寫起來有點剎不住車。。。看來梨花山莊被滅四五章內結束不了了（捂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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